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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毅夫:四万亿计划利大于弊 目前仍需投资为主
2012-10-19 09:21:14   来源:新浪   评论:0 点击:

  《财经》:你在最近出版的《本体与常无:关于经济学方法论的对话》一书中提出,应以“常无”心态研究经济学问题,为什么研究经济学要持此心态?
  
  林毅夫:这本书是谈方法论的。从1995年开始,我就提倡中国经济学研究必须本土化、规范化,然后是国际化。
  
  理论是一个简单的逻辑体系,理论首先必须内部逻辑达到自洽。所有理论都在解释现象背后几个变量的因果关系,理论的推论必须跟要解释的现象一致。自然科学的证伪是相对容易的,因为它可做可控试验。社会科学的证伪要难一些,在这一过程中,各种质疑、争论都在所难免,这也是证伪的过程。
  
  关于2008年这一轮金融危机的成因,国外的理论界和舆论界普遍认为源于国际的贸易不均衡,而贸易不均衡则是由东亚经济所致。目前有多个理论假说。包括:东亚出口导向战略;为自保,依赖出口积累大量外汇;人民币汇率被低估。这些理论在逻辑上都能自洽。但是,我们还可以构建几个理论假说,诸如:美国金融机构的高杠杆和低利率,引发房地产泡沫和过度消费;或是,中国面临即将到来的人口老龄化,必然增加储蓄;大国经济结构扭曲,诸如此类。因此,不能因为一个理论逻辑自洽就认为它是对的。
  
  《财经》:在分析本轮金融危机成因时,东亚地区、尤其是中国受到的非议最多。在你看来,这些批评虽然逻辑自洽,但与现实不符?
  
  林毅夫:一些学者提出,由于国际收支不平衡,中国累积了大量外汇,并以此购买美国等发达国家的国债,压低利率,无形中鼓励了各种投机,包括吹大房地产泡沫。另外,长期以来,东亚经济实施出口导向政策,加上东亚各国吸取亚洲金融危机爆发时缺乏外汇的教训,造成出口攀升,贸易积累过多,种下了危机的恶果。
  
  这些学者只看到问题的一部分,此谓“瞎子摸象”,甚至有些人知道问题并非源自东亚,只是出于政治利益考量,此谓“指鹿为马”。
  
  《财经》:实际上,东亚和中国并不是本轮金融危机的主要成因?
  
  林毅夫:我认为,上述只是现象的一面,而非成因。
  
  东亚推行出口导向战略并非近10年的事。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后的日、韩、中国台湾地区,以及改革开放后的中国大陆都推行出口导向战略,但全球出现贸易失衡只是这几年的事情。不能用一个已经用了五六十年的战略来解释这十年发生的事情。
  
  如果说,国际贸易不平衡是东亚为了积累外汇而“自保”的结果,那又如何解释发生在日本和德国的情况?日元和欧元都是国际储备货币,完全可以靠印钞票来支付各种需要,并不需要靠积累外汇自保。但新世纪(10.86,0.02,0.18%)以来,它们的贸易盈余增加幅度与东亚经济体相当。以日本为例,1993年-1994年的外汇储备约1000亿美元,2006年则增至1万亿美元。这些完全没有自保需要的国家,外汇储备何以增加如此之多?可见,上述理论并不具有说服力。
  
  《财经》:中国在新世纪伊始加入WTO后,贸易顺差的确大幅上升,进而加剧了国际贸易的失衡。
  
  林毅夫:国际上对此的一个重要解释是人民币币值被低估,这最早是日本学者在2003年春提出的。当年秋天,美国加入这一“合唱”。但是,中国大陆当年的贸易顺差比1997年和1998年都要少。而在1997年和1998年,国际社会大多认为人民币币值被严重高估。这岂不是自相矛盾?
  
  中国大陆对美的贸易顺差大幅扩大,是2005年之后的事,但在2005年至2008年,人民币汇率升值了20%左右,按理说中国对美贸易顺差应该大幅减少,但2005年-2008年中国的贸易现状却正好相反。
  
  上述三个假说都认为全球贸易不均衡,美国贸易逆差扩大源于东亚。那么,与东亚经济竞争的其他国家在美国的贸易逆差中的占比应该减少。但上世纪九十年代,美国和东亚的贸易逆差占其贸易逆差总额的51%,新世纪第一个十年,这一占比缩减为38%。所以,造成美国贸易逆差扩大和全球贸易不均衡的原因并不在东亚。
  
  《财经》:是否可以这样理解,作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,美国需求强劲。近10年间,美国需求进一步放大,是国际贸易失衡的根本原因?
  
  林毅夫:美国最近几十年来不怎么生产一般消费品,这部分需求先从日本进口,后到亚洲四小龙,再后来转到中国大陆,这是美国对东亚逆差比较大的根源。但是新世纪以来,美国贸易逆差扩大则是由于美国国内新的政策造成。
  
  上世纪80年代以来,美国金融监管开始放松,欧洲也是如此,允许金融高杠杆运作,增加流动性。加上2001年,互联网泡沫破灭,美联储在18个月内26次降息,进一步释放了大量流动性。这些流动性,催生了房地产泡沫,产生了财富效应,鼓励家庭过度消费。同时,因为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,美国财政赤字也大增。这是造成美国贸易逆差大量扩大的真正原因。
  
  美国的贸易逆差能够维持如此长的时间,是因为美国是国际货币储备国,可以印钞票来支撑各种购买、服务和还债。否则,美国必然会出现外汇短缺,过度消费根本无法持续。
  
  除了美国的贸易逆差外,高杠杆和宽松的货币政策所带来的巨大流动性也造成大量资本外流。全球资本向发展中国家的外流在2000年只有2000多亿美元,2007年增长到1.2万亿美元。与此对应,并非国际货币储备国的发展中国家的外汇储备从2000年的不到1万亿美元,增加到2007年的近6万亿美元。
  
  除了货币美元化的国家,这些从贸易盈余或资本流入所积累的外汇难以在国内流通。因此,不管是私人拥有还是作为国家外汇储备,只有两种选择:一是锁在保险柜里,没有任何回报;另一种是投资于以美元为国内货币的国家,当然就是美国了,但这不是美国家庭过度消费的因,而是美国过度消费和流动性过剩、资金外流后的果。
  
  所以,贸易不平衡也好,地产泡沫也罢,或是百年一遇的金融危机,最根本的问题是美元作为国际储备货币,在国内角色和国际角色之间产生了冲突,只考虑前一方面的利益,最终导致了一系列的后果。
  
  宽松只是“镇痛剂”
  
  《财经》:金融危机发生以来,美联储连推三轮货币量化宽松(QE),欧日亦在量化宽松,发达经济体利率已降至最低,但这未能阻止全球经济二度放缓。
  
  林毅夫:当前的焦点是欧洲债务危机。“如果希腊、西班牙、意大利等国得不到欧盟必要的短期援助,马上就会崩溃,其影响可能比雷曼兄弟倒闭对全世界的影响更大。
  
  但是,即使欧洲中央银行、国际货币基金组织(微博)为这些发生主权债务危机的国家提供必要的短期援助,它们如果不进行内部结构性改革,降低工资、减少福利水平、金融去杠杆,这些援助只能是短期见效的止痛药,短则三月,长则九月,危机还会以更严重的方式卷土重来。
  
  在低利率和量化宽松的推动下,美国的道琼斯指数已经恢复到1998年以前的水平,甚至更高,但实体经济并未恢复,这一点投资者心知肚明。
  
  如今发达国家房地产市场普遍过剩,低廉的资金不会流向房地产,而会流向股票市场。在没有实体经济的支撑下,这会造成发达国家股票市场泡沫不断发生、破灭。此外,过剩的短期资金也会大量流向国外,不仅炒高石油、粮食价格,还会有不少投机性资金流向发展中国家的股市、房市,推高汇率。
  
  高汇率会影响出口,当实体经济增长减弱,高企的股市、房市就会变成明显的泡沫。而泡沫总会破灭,从而投机资本开始唱空,游资大量抽离。这种资金的大量涌入和涌出,会造成发展中国家经济的巨大波动,给宏观决策带来困难。
  
  未来10年、20年,国际经济可能出现所谓的“新常态newnormal”,即经济增长率非常低、货币非常宽松、投资风险大但回报较低。
  
  《财经》:看起来不太乐观。我们曾采访美国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前主席、芝加哥大学教授古尔斯比,他认为货币宽松无济于事,唯有结构调整方能解决当前的经济发展问题。
  
  林毅夫:可是结构调整面临诸多困境。首先,结构调整在政治上难以推行。结构性改革固然在中长期能够提高增长率、竞争力、生产力,但是在短期内会减少需求、降低经济增长率、增加失业率。而发生危机的国家失业率已经非常地高——西班牙失业率达到23%,年轻人失业率更是达到50%以上。
  
  在这种状况下,他们如何推行增加失业率的改革?即使政府咬紧牙关推行结构性改革,由于失业率增加,社会开支必然会增加,经济增长率减少,政府的税收又减少,政府财政赤字继续增加,金融市场会对政府的还债能力产生怀疑,政府公债的利息负担也会再加重,这难以持续。
  
  另外,“发生危机的南欧国家没有自己的货币,无法通过货币贬值增加出口、创造需求并增加就业的道路来缓解危机。即使欧元贬值,也会碰到经济结构相似的国家竞相货币贬值。前一阵,欧洲中央银行刚宣布要无限制购买政府公债,以增加货币供给,美联储主席伯南克马上表态美国也会这样做。美联储QE3推出之后,日本央行、英格兰银行和澳大利亚央行也加入“战团”,这就是货币竞争性贬值,结果大家都没有办法通过货币贬值走出危机。
  
  《财经》:因此,镇痛剂只能是把矛盾往后推?
  
  林毅夫:往后推的结果是矛盾越积越多,越来越深重。政府债务在高失业率、高社会支出的状况之下,会积累得非常快。比如日本在1991年积累的政府债务只占国内生产总值的60%,现在已超过230%,美国也达到了100%。
  
  启动新马歇尔计划
  
  《财经》:山穷水尽疑无路,能否寻找新路径走出“新常态”困境?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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